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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想讲讲这位东北部姑娘。是这样的:她就像一条流浪狗,只由自己牵引。因此她早巳退缩成自己。我也是,失败连着失败,我退缩成我自己,但我至少希望找到世界与它的神。

关于这姑娘和我个人的信息,我还想再多说一句,我们完全生活在当下,因为永远、永恒是今日,明天将是今日,永恒是事物于此刻的状态。

因此,此刻我把词语赋予这姑娘,我有些迟疑。问题是这个:我该怎么写?我证实我用耳朵写作,就像我用耳朵学习英语和法语。我有什么写作的成例吗?我这个人也就比挨饿的人钱多,这让我不那么诚实。我只在该撒谎的时候撒谎。而我写作时从不撒谎。还有什么?是的,我不属于任何社会阶级,我是边缘人。高贵阶级视我如洪水猛兽,中产阶级忧心我会让他们不安,下等阶级从来不曾靠近我。

不,写作不是简单的事。它很难,就像劈开山岩。但有火花与细屑飞舞,宛如四溅的钢花。

啊!我真害怕开始,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姑娘的名字。就更不要说这故事实在让我绝望,因为它太过简单。我要讲的一切看起来很简单,谁都能写。但书写其实非常艰难。因为我必须得让那几近湮没的我已无法看清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可见。在泥沼中,那双十指染泥的手僵硬地摸索着不可见。

有一件事我是确定的:叙述会涉及一件脆弱的事,这便是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人,她像我一样鲜活。你们要关注她,因为我的能力只在于展示她,让你们在路上认出她,她会轻盈地行走,因为她瘦得可以飘起来。如果我的叙述让人伤心,那该怎么办?之后,我肯定会写些高兴的事,可是又为了什么而高兴?因为我是一个爱唱颂歌的男人,也许有一天,我会对这姑娘大加赞美,而不是言说她的困苦。

此刻,我想赤身露体或衣衫褴褛地行走。至少得有一次,我要品尝人们口中那圣餐的无味。吃下圣餐将会感受到世界的淡,并沉浸于无。这将成为我的勇敢——抛弃习以为常的舒适的勇敢。

现在一点儿也不舒适:为了讲这姑娘,我得几天不刮胡子,我得有黑眼圈,因为我很少睡觉,累得直打瞌睡,我是个手艺人。我还要穿上撕裂的旧袍。这一切将我置于与这个东北部姑娘平等的地位。然而,我知道也许我该以一种更让人信服的方式向上流社会介绍自己,他们对这个正在打字的人有着诸多苛求。

这就是一切,是的,故事就是故事。但首先要知道这点,以后才不会忘记:词语是词语的果实。词语必须与词语相像。我的首要任务是接近它。词语不可修饰,也不能艺术性地空洞,词语只能是它自己。好的,其实我也希望获得一种细微的感受,这种细之又细不会在绵延无尽的线中折断。同时,我也希望接近最粗重最低沉,最庄重最泥土的长号。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写作时神经紧绷,我竟无法自控,从胸膛里发出大笑。我希望接受我的自由,不去考虑很多人会考虑的事:存在是蠢人的事,是疯狂的病例。因为看起来就是这样。存在没有逻辑。

故事的推进会把我变身为他人,也会把我具体化为客体,这就是结局。是的,也许我够得着那根温柔的长笛,我会如菟丝子一般将它紧紧缠绕。

但是,让我们回到今天。因为,你们知道,今天就是今天。你们不理解我,我模糊地听到你们在笑我,那是老人的笑声,迅疾而刺耳。我听到路上有节奏的脚步。我害怕得汗毛竖立。好在我要写下的一切肯定早已以某种方式书写在我的身体里。我只需以白蝴蝶一般的轻盈抄写下自我。之所以会产生这白蝴蝶的念头,是因为如果那姑娘将来结婚,她会消瘦而轻盈地结婚,她会穿上白裙,就像圣母。或者,她根本不会结婚?事实是我手上掌握着一种命运,然而我感觉不到我有能力自由创作:我走上了一条隐秘的命定之路。我不得不去寻找那个会超越我的真相。为什么我要去书写这个女子?她的贫穷甚至不加装点。也许因为她身上有一种隐遁,也许因为在这身体与灵魂的贫瘠里,我触碰到了神圣。我想感受我生命彼岸的吹息。为的是成为比我更丰富的人,因为我实在太过贫乏。

我写作,因为我在世间别无他事可做:我是多余的人,人之世界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我写作,因为我绝望,而且我累了,我再也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我是我,倘若不是书写的新奇,每一日我都会象征性地死去。但我做好了准备,会小心地从深处的出口逃脱。我几乎经历了一切,包括激情与它带来的绝望。现在我只希望拥有我本该是而没有是的一切。

——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星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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